陈有才纪念诗集《中国诗根》27-29《走不丢的家门》《根脚石》《打麦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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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不丢的家门

家鸡打得团团转

野鸡不打也是飞

        ——民谚

（在这里我突然想到获得鲁迅诗歌奖翻译奖的李永毅，我觉得他在将国外诗人介绍给中国时，更应该更有责任将国内的最具中国风民俗性的作品推介给世界。诗人陈有才的作品当之无愧，而且也绝对比李永毅获奖翻译作品《贺拉斯全集》更好更具世界性。在人类社会，所谓的世界性应该就是最能表达人性的作品，并不受限国家经济军事背景。“家鸡打得团团转，野鸡不打也是飞。”，面对诗歌也一样，翻译家要有“家诗”的概念和推广“家诗”的意识，做好“中国诗”的外销工作。）

隔壁二大伯的牛丢了全家急疯了

那牛背上驮着一家人的性命啊

（我们常常会在交代完“急疯了”就止笔，诗人却进一步说明了原因：“牛背上驮着一家人的性命”，这对于当代很多的“何不食肉糜”者是无法想象的，你说到牛，他们已经只能直接联想到牛肉锅子的几种烧法了。诗人的作品有责任警醒这类人。）

二大伯找算命的卜一卦

老先生拉着胡须笑了  丢不了

我们这小山村的牛不会随便丢的

跑的再远也会自个儿摸回家门

果真第三天牛真的回来了

（卜卦算命的往往都是一些经验谈概率论，不过嫡传高手也是存在的。）

跑的口冒白沫见了二大伯就跪下来

哞的一声像是跑丢了的孩子见了妈

（“哞的一声像是跑丢了的孩子见了妈”并不是画蛇添足式的修辞，而是诗人时时刻刻在运笔间让自己的念头参与其中的见证，这是必要的，诗人的意识必须要引领作品中的事件，而不是被事件牵着牛鼻子走。诗人在作品中的主导地位不能丧失，这是“我的创作”的商标。）

隔壁二奶的翻膀老母鸡丢了

二奶不会王婆骂鸡那一套

（王婆骂鸡这类乡俗其实也是一个亮点，或许诗人其他作品有具体描述，身为读者非常期待，这也是臧棣之流远远不及的诱惑力，这个对比太鲜明了。可见在诗坛炒作的热闹非凡的朦胧派、第三代，甚至口语诗，都应该向诗人陈有才致敬，太多名诗人的作品与之相比，压根不是进步而是在退步。）

只知道泪水像打枣似的往下掉

一滴泪砸一个坑  一滴泪一个灰泡

（这个比喻如此贴近生活，本来应该成为经典范例，但是专家们蹩脚的“乡土诗”命名，让现代时髦一代就因为这个土里土气的分类远离了优秀作品，这是自以为“洋气”的评论家的错误。）

二奶也请卜卦先生卜了一卦

老先生着胡须笑了  丢不了

我们这小山村的鸡不会丢的

跑的再远也会自个儿摸着家门回来的

果真一个月以后  奇迹出现了

老母鸡领着一窝小鸡回来了

（那是“夜不闭户”的农村，也是淳朴时代的一个写照，“丢”与“不会丢”的逻辑非常清晰正确，也被现实印证不出所料。在已经不单纯非常复杂的当下，算命卜卦的应对起来可能也经验不足不敢轻易下结论了。这也可以看出大背景的重要性，它是能够决定人物事件的定性的，不容小觑）

二奶像看见远嫁的女儿领着外孙回来一样高兴

转身就进门抓了一把黄亮亮的小米

（对“鸡归”的心情一联系到“人归”，立即就形象共情起来，所以像臧棣那样一味地借植物传递情感的道路是不通的，这也是臧棣作品低劣之处。臧棣的作品缺失不够格鲁奖，你能不能拱手将鲁奖转让给比你高级数倍的前辈诗人陈有才呢？绝对不可能，因为臧棣这类诗人是奔着名去的，并没有从中国传统诗歌中汲取足够的奶水，他们眼里只有洋奶和中国奖杯，从来没有降低姿态仰视过前辈诗歌。）

小维鸡们羞涩地钻进老母鸡翅膀下了

（观察仔细，其实这都是诗人几十年后的回忆，可见印象之深。）

解放后刚完成土改的那一年

小山村走出去的人也都找到家门回来了

(由“丢牛”、“丢鸡”自然过渡到诗人最想表达的“丢人”事件，这里没有出现算命卜卦的，因为面对这种时代事件，农村的小半仙能力明显不济了，必须是袁天罡这个级别的人才能推背出来。“解放后刚完成土改的那一年”，这又是具有“史”的时间节点，也间接地歌颂了中国共产党开天辟地的史实，让白毛女由鬼变成人，让丢失的乡亲荣归故里。在这里诗人没有刻意地渲染中国共产党史诗级的丰功伟绩，反而比那些敲锣打鼓的文章更真实更震撼深入人心。这也是诗人陈有才的一个抒情特点，真实不造作地歌颂，发自肺腑地歌颂中国共产党的领导。这让我想到诗人陈有才最著名的诗句“我唱山歌当定音”，通读诗人作品后，你就知道这一声赞美绝对是来自丹田心田和农村广袤的田间地头，是肺腑之言。)

昔日的长工成了穿四个兜的军官服回来了

往日的童养媳成了女县长回来了

人没回来的“军属光荣”“烈属不朽”的

（这都是“史实”，同为大别山区的金寨县还是著名的将军县呢！当今很多诗人都是一心想入诗歌史的，就连臧棣、西川这类空抒情的诗人也在想甚至已经入史了，其实与诗人陈有才的“史诗”一比，简直就是个笑话。）

牌子也找到自己的家门回来了

神神气气的站在家门口的门方子上

让乡亲们像看见真人一样肃然起敬

（烈士也回来了，人民和政府也没有忘记他们。）

该回来的都回来了我家四叔却没回来

父亲坚起了三丈高的白幡给四叔招魂

父亲很自信地说四叔的魂一定会找到家门回来的

（促使诗人创作的大概是最有切身感受的“四叔没有回来”，所以“父亲坚起了三丈高的白幡给四叔招魂”，这里的民俗也随着民歌一道进入了诗人的作品，这都是有着鲜明的中国色彩的诗，这样的诗才能在全世界全人类的注视下代表中国，而不是于坚、韩东那样话都说不清的抒小情、也不是西川、陈先发、商震那样的自我为中心的抒私情、也不是吉狄马加、李少君那样的抒空情、也不是海子那样的抒郁情、也不是北岛、徐敬亚那样地抒叛情、也不是沈浩波那样地抒下半身之情。我说《屠名祭诗》这十二位诗人比不过诗人陈有才是有理有据的，沈浩波的诗歌有一定价值，但作品整体实力仍然不及“中国诗根”诗人陈有才。陈有才的诗具备“根性”，沈浩波的诗在“花性”上，而因为诗歌技艺的不足，导致沈浩波的“花性”也是不足的，或许沈浩波的诗叫“花之艳性”更准确。）

2012.9.4

根脚石

父亲右肩上扛着十八磅大锤

左手拎根三尺长的钢针子

让我赶着牛一同上山

他是要去采根脚石

（“右肩上扛着十八磅大锤，左手拎根三尺长的钢针子”，寥寥数笔就让画面感十足极具张力，形象生动传神。这是诗歌的语言，也能看是出生养于民歌的现代诗歌语言，不是臧棣之流那种脱离中国民间生活的假现代作品。）

那是农业合作化的第二年

父亲张罗着要盖新房子

根脚石是必备的硬材料

（“那是农业合作化的第二年”，时代之诗就要有时代的烙印，这是一种写作意识，意识到了就不会有可以的痕迹。）

到采石场后我扶着钢针子

父亲抡圆了十八磅大锤

开始时打一下他哼一声

后来打顺手了他唱起了数板

（山歌都是来自于劳动生活实践，都是从一锤一砸的动作中自然发声的，不是商震那样坐在办公室臆想出来的声音，也不是徐敬亚那样的空叹声。）

你妈妈是你爸爸的根脚石

老子是儿子的根脚石

石头是造房子的根脚石

房子是家庭的根脚石

（诗人陈有才是中国诗歌的“根脚石”！或者《中国诗根》要改为《中国根脚石》更具中国本土性，“中国诗根奖”改为“中国诗歌根脚石奖”？等品读够一册再看。）

他数着数着把我的瘾也带出来了

（山歌的传承也是在生活中自然发生和进展的，“我”会自然地从节奏中“接”过来。这让我联想到猫会在音箱突然炸出的节奏中自然出现“猫弹”的猫现代霹雳舞的炸裂步伐，是不由自主发生的。从这里也可以看出好的作品的力量，是会让读者像猫一样“弹”起来的，而于坚的诗呢？我看了只会“骂起来”！臧棣的诗呢？我看了要“吐出来”！）

（父亲是我的民歌教父

三岁时他就灌了我一肚子

何况这时我已是初中三年级的学生了）

诚实是友谊的根脚石

爱情是婚姻的根脚石

桥墩是桥梁的根脚石

坟墓是死亡的根脚石

父亲放下大锤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人们刚刚过上好日子

最忌讳的就是最后那个根脚石了

（这里诗人抓住了一个生活中真实发生过的反转，让这首诗具有了戏剧性，而正是这个戏剧性的反转，让这首诗活了，活得更深刻。不朽的诗篇就是收藏了生活真实戏剧性的佳作。）

2012.9.6

打麦卧子

我们这些山村小屁孩们

最大的“节日”莫过于看“狗连蛋”了

狗们选择在小麦刚起生的麦地里

我们追着连蛋的狗疯跑疯减

追过几岗几洼浑身汗透了也不罢手

（不常见的事对于小孩来说都是稀奇事，都会侧目注视观察研究的，这是人融入世界的自主学习的天性。“狗连蛋”说的就是狗的交配。）

到麦子成熟时金色波浪翻滚到天边

浪峰在麦海的中心

像龙卷风的风暴眼一样

麦地中间突然出现一块空地

金晃晃的麦杆被踩倒了压扁了

大人们见了神秘地一扭头就走

吐了几口吐仿佛慢了一会儿

就会浑身沾了霉气似的

（其实我们这也有谚语说这类事，只是我记不得了，只知道大意是看到人的媾合之事会倒霉三年。所以大人才会“扭头就走”、“吐了几口”、“怕沾了晦气快走”，而小孩子却会追着看热闹。这是人类生活朴素的情趣，相对于西川的空抒情和沈浩波的下半身抒情，更有意义。）

表兄神秘地告诉我这叫打麦卧子

我还是一头雾水直到我上初中了

他才告诉我这是大男大女们偷着“干那事儿”

（“干那事儿”是含蓄的表达，沈浩波下半身式的直白并不是什么了不起的进步，只能是一种合理地存在，过度渲染不够含蓄地表现“干那事儿”也不能拔高自己。）

（半个世纪以后在一次笔会上我问莫言

电影《红高梁》中“姜文”扛着”巩俐”

跑向红高梁地的中心踩倒了一片

那是不是在高密也叫打高梁卧子呢

莫言魔幻地看我一眼笑而不答

那狡點的目光像是撒了我一头高梁花子）

（拉出莫言、姜文、巩俐，由固始的“打麦窝子”联想到“打高粱窝子”，让这首诗的空间瞬间扩容了，读者的阅读兴趣也被吊到更高位置。“莫言魔幻地看我一眼笑而不答，那狡點的目光像是撒了我一头高梁花子”一句，更是让读者回味无穷。诗人陈有才作品得天独厚，极具天赋地抓住生活亮点，进行重新组合产生跌宕起伏的语言效果，缺失高级值得学习借鉴。）

2012.9.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