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先发诗歌批判之七《​在上游》

点击下载电子版

《在上游》

十月，炊烟更白，含在口中的薪火燃尽
死去的亲人，在傍晚的牛眼中，不止一次地醒来
它默默地犄角向下，双眼红了，像雨水浸泡的棺木
它牙齿松动，能喊出名字的，已经越来越少。
时断时续的雨水，顺着旧居，顺着镜子在汇聚
顺着青筋毕露的乡亲们在汇聚
有的河段干涸，露出黝黑板结的河床
有的河段积水，呈现着发酵后的暗绿
几声鸟叫，隔得很远，像熬着的药一样缓慢
这么多年，正是这些熟悉的事物，拖垮了我的心：
如果途经安徽的河水，慢一点，再慢一点。如果下游消失的
必将重逢在上游。如果日渐枯竭的故乡，不再被反复修改
那些被擦掉的浮云，会从纸上，重新涌出
合拢在我的窗口：一个仅矮于天堂的窗口

2004年10月

《在上游》

（看到这个标题我立即联想到最近很火的歌《在云端》，这个在上游的是谁？按照前几首的惯例，大概率还是陈先发自己，这个上游可能就是“在云端”，在人类意识的上流也就是高处。是不是且往后看。）

十月，炊烟更白，含在口中的薪火燃尽

（十月是现实中的十月，白色炊烟也是现实的景，这是作者将自己放置于十月的乡景之中，这是他选择抒发感情的舞台，他要在这个大舞台朗诵一首。你以为他会带你进入实景，然而“十月，炊烟更白”六个字之后，迅速入虚：“含在口中的薪火燃尽”，让读者一下摸不着头脑了，这是几个意思？哦！原来是刚塞进土灶的柴禾燃烧会产生黑烟，将要烧尽时烟就是白的了！“含在口中”就是为了让读者感觉到作者高级的诗意，这叫诗性表达，不要简单地归功于修辞。哎！看着不累想着累!如果是纯粹的乡村景色的描写，这样写并无美感，难道是为主角登场营造氛围，接着看下去。）
死去的亲人，在傍晚的牛眼中，不止一次地醒来

（传说牛眼睛能看到鬼，是这句的来源。看着眼前的白炊烟，陈先发想到的是牛眼里的亲人。好吧！你继续联想，读者也只能跟着你往下走，毕竟不是哪个景点，读者不用作者当导游也能参观的，只能跟着作者东跳西跳了。）
它默默地犄角向下，双眼红了，像雨水浸泡的棺木

（这是开启了想象力的发动机，牛眼变红就想到了棺材，因为上一句是“死去的亲人”，所以这个联想不违和，只是有些别扭。原创性就在这个点上体现？有什么高级的地方呢？）
它牙齿松动，能喊出名字的，已经越来越少。

（读到这，我也只能用我的想象力去追赶陈先发了。这句的“它”既是牛也是“死去的亲人”，牛此时似乎像能够过阴的巫者，让陈先发“死去的亲人”从牛眼这个棺材里爬出来，“能喊出名字的，已经越来越少”。看来出来的“亲人”有一大群，所以才会有互不认识的尴尬，毕竟老祖辈死时曾孙没出世的多着呢！不陌生才怪！但这些是鬼呀！不是能够知晓人所不知么？反正陈先发看着白炊烟能臆想一堆鬼出来，我也就能跟着他胡思乱想了。这大概也是这首诗能带给读者的点，不是一道精神盛宴而是一堆胡思乱想。）
时断时续的雨水，顺着旧居，顺着镜子在汇聚

（借这句反观上一句，原来刚才陈先发是看白炊烟之后又去牛栏看牛去了，随意整了一堆联想。这句说明陈先发进老屋了，所以他看到雨水顺着旧屋汇聚，“顺着镜子在汇聚”说明他是在镜子里才留意到雨水从天井汇聚的，徽派建筑水寓意财源，所以都会被设计蓄于屋内，还能起到通风采光的作用。）
顺着青筋毕露的乡亲们在汇聚

（作者的观察随着雨水继续延伸，不过没见到文采顺着天井下来。看来“在上游”的谁也确实没有硬货给到旧屋给到乡亲给到读者了。）
有的河段干涸，露出黝黑板结的河床

（这肯定是陈先发事后回想所做，而不是他站在白炊烟下写一句然后跑到牛栏写一句再进旧屋照镜子写一句，然后跑到河边写这句。你不要把我说的这当废话，我只想提醒你被陈先发这样带来带去绕来绕去，你看到了什么稀奇事感受到了什么兴奋点学到了什么诗技法，如果都没有，那就是我提醒你的点，你读这首诗有什么意义呢？“有的河段干涸，露出黝黑板结的河床”不就是极其普通的描写么？诗性诗意在哪里呢？这不就是在写散文么。）
有的河段积水，呈现着发酵后的暗绿

（这是直接描写，作者没有掺杂进想象画面。）
几声鸟叫，隔得很远，像熬着的药一样缓慢

（作者这样写仿佛自己又置身于故乡桐城了。这句就算有点诗意吧！虽然只是一个相扯甚远的小修辞。）
这么多年，正是这些熟悉的事物，拖垮了我的心：
如果途经安徽的河水，慢一点，再慢一点。如果下游消失的
必将重逢在上游。如果日渐枯竭的故乡，不再被反复修改

（哦！上游的意思出来了，上游就是陈先发的故乡，是他生命的上游生命的源头，下游断流了陈先发的创作断流了，他就能够回到故乡，在这里找到他创作的源泉，永不断流的源泉，除非故乡被反复修改折腾，面目全非，这是陈先发的担心忧虑。）
那些被擦掉的浮云，会从纸上，重新涌出
合拢在我的窗口：一个仅矮于天堂的窗口

（这首诗不管它是不是更像散文，它是有别于前六首不依附实物实事实景抒情的，这首诗的抒情是建立在陈先发故地重游这件实事上的，所见也是实物真人，在此基础上“死去的亲人”被牛眼带入陈先发的脑海也就正常了，不过所抒之情相对于这么多实还是显得虚了少了单薄了，缺少真味回味浓浓的乡味，而是悬在“上游”在“云端”，在“仅矮于天堂的窗口”，缺少“那些被擦掉的浮云，会从纸上，重新涌出”真正涌出的有质感的能让读者共情的内容。老实说，同样的故乡情，不同技法表现的效果是大相径庭的，所以说这首诗缺少高超的表现技法，而让这些情感无法上升到真正的“上游”、“云端”和“矮于天堂”的位置。所以这首诗缺陷就在现实中取材过多，陷于散文手法，不利于诗性的集中传导，让读者在感受作者情感时也出现散光的现象而使作者所抒之情不专也！除了文采确实一般之外，败笔就显示在这个点上。散文相对诗歌有篇幅优势，所以可以从一个面的多个点展现故乡情，如果陈先发不是采用长诗来写故乡，那么多点出击必会造成兵力不足诗性不够，也就会败走麦城。诗相对于散文既然更精炼，就是要在一个点上发力，动用自己哪怕天赋不足的文采，达到事半功倍效果的概率也会更高。这首诗确实也显现了陈先发站得高，既看到了家乡变化中的问题，也看到了诗歌创作的问题，但是有没有看清楚了呢？既然没有写出实质的内容来，也就可以推测他并没有看多清，而只是直觉抵达了逻辑思维还没跟上步伐，艺术造诣更没有抵达。再回到我对陈先发诗歌伪抒情上来，这首诗的伪抒情在于抒发的情也随着附着的人物事而呈现散态，情不聚焦，虽然在末尾集中抒发了对于故乡生态和诗歌生态的感慨，也因为缺少实质而空而伪，毕竟如果只是陈先发在诗末表达出的一丁点众所周知的担忧，就不能显现出陈先发自以为在上游在云端在老子李商隐左右侧的思想高度。是不是这个理？）

我用自己写故乡情的作品与陈先发做比，相对于《在上游》，我的题目是低到河床的《老家宁墩的洗衣埠》，陈先发是试图直接从物与人甚至鬼都请出来了的非互动粗线条画面挖掘故乡情，我是从蕴含在故乡的亲情入手逐渐引导读者进入故乡情的表达，显然这更有效果，也会在读者心底制造更多的雁过划痕。我的这首诗也有散的多点出击的意味，但是我在每个点的诗性处理上都是有肉感的，与陈先发语言的瘦骨嶙峋不同。没有捧臭脚的我只能自吹自擂了。哪首诗哪块肉更好吃，还是请读者亲自下牙吧！你的味觉最诚实。

老家宁墩的洗衣埠

妈妈一手拎着竹篮一手牵着我的小手

穿过窄窄的小巷走过条石平房的老街

榨油条的樊伯木板的小店就在折向小河的拐角

我和爷爷常坐着清代紫檀木椅品尝糍粑和油卷

数着几十级一人长的条石垒成的踏步向下蹦跳

湿漉漉的山水早已把洗衣埠的青石琢磨成美玉

催妈妈洗衣服是为了用得闲的篮子去兜小鱼

上游药鱼时从石墙缝里舀起过足斤的牛尾巴

女人们背靠背面朝面蹲着槌衣家长里短地闲聊

槌衣石如果有记性一定存满了她们的欢声笑语

男人独自挑着一担木桶默默地趟到河的对岸

他们浇灌的菜蔬肯定比不上沙滩的茅草肥壮

大孩子左手翻开石板右手紧握着尖尖的鱼叉

几个小不点在旁边眼盯猎物一个都不敢支声

曹家的兄弟踩着鹰子船沿着石墙轻松地收线

一条条偷偷上网的鱼儿被利索地从水里揪出

学大寨修建的宁墩桥静静镇守着两条河流的统一

妈妈总会说起她扛石造桥孬子舅舅会抱着我远望

那座挡住视线的无名山象宁墩的名章盖在桥的左侧

这一幅小桥流水人家是谁创作的国画落款太有气魄

最惊人的是传说桥上游丈高的龟形巨石下有龙藏身

千年蛇精长出角飞天时被民兵队长击落再不敢腾云

雨季宁墩河用洪拳击打老公社的石砌胸膛却总被震偏

水底那条深沟肯定是它为苦炼神功千年蹬出的大脚印

乳名叫毛头的新媳妇拎着一筐衣服顶替了妈妈的位置

我的牙久藏不露就是借她出嫁时用手摸了牙床才见长

妈妈站起身捶捶腰火球就从屋脊上管家坞的山顶滚下去了

明早它还会在银峰方向的天目山与我们一样踏着石级家来   

                                 2008.1.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