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语诗人吴云驾（韦笳）诗歌印象（修改中）

陌生或反对口语诗的人，接受思想灌输的他们是习惯性地认可胡适主导的新文化运动的，其实口语诗就是新文化运动在当代的延伸，所以这些人应该反思的不是口语诗好不好的问题，而是自己的思想到底有没有被束缚的问题，这才是大问题根本问题。现代社会不能推广用甲骨文、文言文写作，也从侧面证明口语诗创作的方向是正确的。信息爆炸的时代，简体字口语化才能让知识迅速抵达受体，如果还用陈旧的管道输送就是倒行逆施，是违背历史进程和发展的。甲骨文、文言文、格律诗、朦胧诗等等都是文化瑰宝，但是最后都要归为世界文化遗产去继承，只能让少数人去传承，毕竟这是文化的根，即使学习口语诗等文学创作，还是要从这些经典里汲取营养的，但随着口语诗经典的体量增加，它们的比重应该会进一步压缩但不可能消失。

阅读吴老师的口语诗作《在沪拜访鲁迅不遇》，我确信能管窥到笔耕不辍收获颇丰的驾哥已经具备了口语宏大叙事的能力；《木梨硔断想》的苍鹰高度上帝视角，广角镜头全视域能追认到这是大诗人才有的广阔意识；《参观锯木厂》展现了口语诗用口语之刀锯伐木伐生活之树的锋利高效，用口语诗以外的形式可能都无法下牙，或者能下牙但嚼半天推敲数日咽不下或者干脆崩坏牙；《太阳升起来了》展现的诗歌技巧是口语诗之外的形式很难获取的，得益于口语诗的开放性，使其拥有了无限的可能性；《装卸》反映出了诗人的敏锐和细腻，这种稍纵即逝的感觉，如果不用口语诗来抓取，一条灵感很可能就逃脱了；《周年记》表现的是最质朴的诗意，不震惊四座却深入五脏；《剥夺》就是在生活的画板上抠了一块，功到自然成。诗人有了一双慧眼，写诗就如探囊取物；《磨损》写的是裤子的磨损是物的磨损，实际是观念的磨损、变革与接受；《抬头之际》是口语诗的经典之作，生活速写，寥寥数笔却诗意无穷；《警告》兔子急了也咬人，兔子死了呢？死了也能用其人之枪子崩其人之牙；《<觉醒年代>感悟》展示了诗人的提纯手艺，诗是生活的精华是艺术的精华，吴老师的提纯术堪称一绝；《先进工作者》写的就是事实的诗意，这是伊沙的口语诗理论基础。只有发源于事实的诗意，才有诗写价值，诗歌不能过多地干造凭空胡造；《学生》有轻戏剧性，有小小冲突的磨损面，有时间跨度底层的变流，诗的亮点多在这些层面闪现；《意大利疫情记》以小见大，是诗人由小诗人逐渐成为大诗人的见证；《就医主诉》差不多就是“口语诗主诉”，你听懂了吗？《操声名》诗人的敏感也让诗人成了一辈子操心操声操名的人；《校史片断》说明史是变史而不是恒史。再次印证诗人情感的敏锐度和抓取的准确性是超强的；我在作者老家听过他的轻诵版《替》，无千斤字句，却情重意浓，作者对母亲的爱迅速抵达听众，这既证实了口语诗诗写方式的有效性，也反映了口语诗诗写形式与受体互动的高效快捷。

吴老师的《锯末集》涵盖了生活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从而论证了口语诗的渗透性是非常强的，这是其他的诗写方式无法匹敌的。在遣字造句上，诗人以口语立场弱化前人经验的华丽辞藻直达现场，第一视角体感去捕捉灵感，让每一个诗境都真实、可感、动人、激荡灵魂。脱离实体的评论是无效的，但限于篇幅，只能简短地为以上十几首赘言。这十几首中印象尤为深刻的是“《装卸》起床/把义肢装上/如同睡前把假牙卸下/父亲的动作说明/人与外部强加的东西/关系微妙”，一装一卸之间诗艺尽展，作者从生活中无数的画面提取这两个，轻轻放置在诗空间里，诗意就自然萌生出来，压根不需要用什么修辞方法去定义。诗人从父亲的动作延展开去，不是按动作这个角度延伸，而是拐向人与物之间的共存关系上，继而引发读者思考，这种微妙的关系到底是什么样的呢？留白一瞬间让整首诗拥有了无限空间。这个案例告诉读者，当拥有了最高速快捷的口语诗表达管道之后，能够压住阵脚的还是要靠诗歌技艺本身。不具备优秀诗写技艺的人，再好的形式和阅历都是不可造之材料。“《抬头之际》/我看见/灵谷寺屋顶/一个捡瓦的匠人/正对着天空/大声打电话”。这是一首口语艺术化处理的典型范文，优秀到几乎抵达传说中“道”的边缘。一个司空见惯的劳动场景，被“正对着天空”一下就诗化了，也一瞬间辽阔了！尤其是在“灵谷寺屋顶”，在佛的高度佛的视角，一个捡瓦的匠人也能与天空对话，禅意立现直达妙义。

附：韦笳口语诗十九首

  韦笳  本名吴云驾，60后，中学高级教师。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省政府特殊津贴获得者，宁国市作协副主席。2018年尝试口语写诗，偏爱微诗。诗作散见于《星星》《诗林》《诗潮》《新世纪诗典》等纸媒微刊，著有《心灵的独舞》《锯末集：微诗300首》。诗观：诗始于本真。

《在沪拜访鲁迅不遇》

从4号线海伦路站下车

到山阴路132弄9号

三个弯，让我觉得

8O多年的距离不远

都说先生一身硬骨头

途径两个学校，其实

你才是最好的那所

如果就读，我怕毕不了业

其实臧克家关于死活的诗

前一句过于乐观

后一句过于悲观

记得上次我们在绍兴见面

在三味书房和百草园谈了很久

你剑眉向上，嘴角胡子向下

可为什么手稿涂改那么多

从三味书房，我仿佛看到了第四味

我以为从此不必呐喊，不再彷徨  

可是当老师不如做医生

朝花夕拾38年，镜子里的我

脊柱弯曲，只适合做个病人

这里红砖三层，你栽的紫荆、夹竹桃已死

这是他们重栽的。匾绿墙红脸黑

故居修复是真，不让我靠近也是真

但我分明看见屋里的留声机，藤椅和床

与其说它们让你休息，不如说

助你更好地思考。而闹钟，台灯

和那支金不换毛笔，它们更期待

唤醒你来唤醒国人

我现在才知道，临终前你为什么

骨瘦如柴，39公斤不到

我更知道，为什么我比你

活得久。不过我相信，下次

我们会在更远的地方相见

《木梨硔断想》

苦竹尖山三面环崖  

一群外地人，走投无路

被逼上云端  

山高皇帝远

鹰看得清楚，该如何

自由盘旋。穷尽

一生，我们这些过客

也无法抵达

一班弃民曾有的高度

而大雾云海

只让我们欣赏它

若隐若现的

飘逸之美

《参观锯木厂》

师傅杀猪样系上围裙，戴上口罩

杉木就像多数人，平平常常   

被放倒，之后，等着锯断，剖开  

一部分可堪大用，装车运走  

当檩条，当板材  

另一些要么当柴，要么变成锯末

机器的轰鸣声总能掩盖一些

骨头改变形状的过程

一棵树就这样分开，消失  

走完自己的一生

《鸭舌冷盘》

好像有智慧就可以握把刀子

为所欲为。一碟鸭舌端上桌

那是十多只鸭的簧片，取自口腔底部

现在悄无声息

之前，它们呱呱叫，自由泅渡

吃虫子，长大，下蛋，一生勤劳

想起老鸭再也不能给小鸭讲故事了

就像一个老师接到通知，明天不准上讲台

这个比喻，让我的筷子兄弟

有过片刻空中的停留

有过片刻不易觉察的低头，不语

《太阳升起来了》

太阳升起来了，它不是塔吊

拽上去的。太阳看起来很精神  

一点没有落山时的疲倦  

一点没有月亮似的面容  

一点也不火急火燎  

一点也不瞻前顾后  

看人间脸色  

一点也不用低头顺眉  

遇见云也一样

一点也不遮遮掩掩

一点也不悲悲戚戚  

一点也不像我 

 

《装卸》

起床，把义肢装上

如同睡前把假牙卸下  

父亲的动作说明  

人与外部强加的东西 

关系微妙

《周年记》

父亲走了有一年了

母亲也熬过了一年

我们要多多照顾母亲

让母亲好好活着

替父亲继续活着

《剥夺》

小芳语气坚定

别以为男人站着了不起

这是家里

她要我跟她一样

坐着撒尿

《磨损》

上大学那会儿

屁股后面的补丁

远没有我心上的阴影大

而现在穿牛仔裤

我看中的却是那个洞

《抬头之际》

我看见

灵谷寺屋顶

一个捡瓦的匠人

正对着天空

大声打电话

《警告》

倒好酒。朋友点的

野兔锅子端上来

酒精炉点起来

一来二往，酒往下跑

热气往上窜

一条命快吃完

突然吃到一粒枪子

崩掉半颗牙

《觉醒年代》观感

李大钊的女人

是好女人

毛泽东的女人

是好女人

陈独秀的女人

也是好女人

郭心刚的女友

是好女人

陈延年的女友

是好女人

她们都不拉革命的后腿

胡适的女人江冬秀

也算好女人

她爱生活爱麻将

她要男人十点上床

不熬夜

保住革命的本钱

《先进工作者》

是我曾教过的学生  

当过我的课代表  

后来应聘到殡仪馆专门装骨灰

荣获过政府表彰   

高中毕业二十年聚会  

我注意到  

他左右的座位是空的  

那一桌女同学一个没有   

我跟他挥挥手  

他兴冲冲跑过来  

刚伸出的手  

立马又缩了回去  

再后来听说他妻子跟他离了  

以后小聚再也没看见他

《学生》

体检做B超

曾教过的一个学生声音轻柔

让我解开皮带

还把我裤子往下拽了拽

她手握超声探头

很仔细地从肝胆部位

慢慢移向我的前列腺

她发现我那里长了结石

建议我平时多喝水

而我发现她比以前淡定多了

她已不是那个收到男生纸条

便低头一路小跑

来找我的乡下女孩

《意大利疫情记》

意大利牧师

不听中国医生劝告

只听教皇召唤

手捧圣经

不戴口罩

近距离去安慰教徒

结果200多牧师

被感染

30人死亡

这会不会动摇

人们对上帝的信仰

《就医主诉》

耳朵发出的声响

不像搅拌机

不像挖掘机

不像冲击钻

不像汽车马达

不像马蹄

不像高铁呼啸

不像海啸

不像地震

不像洪水瀑布

也不像小溪

鸟鸣虫叫

鸡飞狗跳......

我确定这声音

有点像父亲生前的哮喘

但与母亲痛风时

发出的呻吟

相似度更高

说了这么多

医生，你听懂了吗

《操声名》

最近老跑殡仪馆

和档案馆

上午又去借看抄

发现我校1944届

有个学生叫这么个名字

我知道这个姓不好

添孩子是喜事

取名却变成难事

可为什么要操声名呢

有点意思

我想他父亲

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校史片断》

1957年

四名教师被学生揭发  

划为右派

1979年四人右派帽子被摘  

重返讲台  

我们成了同事  

值得一提的是  

这两件事

在当年都成了办学成果

《替》

年前

老妈脑梗入院

看着她奄奄一息

真想替她受苦

只求她平安

腊月二十八

我脑梗急性发作

入院

大年初一

在四人帮老妈群里

传来好消息

老妈挺过了

八十七岁这道坎

但是后来听妹妹说

护工阿姨当着老妈面

说我也得了脑梗

结果老妈病情恶化

二月二十日病逝

而我在这一天

刚好出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