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批判备用:韩东 | 1990年10首、2020年12首
于坚、韩东的作品几无灵气,这对于本该来自灵感的诗来说是致命的,鉴于大量的鼓吹于坚、韩东文本,准备再进行一次诗歌批判,而之前实在是没兴趣拉于坚、韩东上诗歌擂台的。
韩东 | 1990年代诗选(10首)
韩东,1961年生,新时期文学重要作家,写诗和小说,业余做编辑和导演。著有诗集、长篇小说、中短篇小说集、散文及思想随笔集四十多本。获多种多项文学及其他奖励。
翻译歌词
她为我翻译歌词
理解,加入一个声音
我有一个重复的印象
如果是愿望就是永远
永远出现,相互寻找的话语
部分重叠的羽毛
这里,或是那里
总是在倾听
只是在这里
倾听或是诉说
声音之后的听觉
改变以后的到达
空白在旋律之间
结束时相应的沉默
她为我翻译歌词
在时间中成为自己的作品
“爱是需要,需要被爱……”
甲乙
甲乙两人分别从床的两边下床
甲在系鞋带。背对着他的乙也在系鞋带
甲的前面是一扇窗户,因此他看见了街景
和一根横过来的树枝。树身被墙挡住了
因此他只好从刚要被挡住的地方往回看
树枝,越来越细,直到末梢
离另一边的墙,还有好大一截
空着,什么也没有,没有树枝、街景
也许仅仅是天空。甲再(第二次)往回看
头向左移了五厘米,或向前
也移了五厘米,或向左的同时也向前
移了五厘米,总之是为了看得更多
更多的树枝,更少的空白。左眼比右眼
看得更多。它们之间的距离是三厘米
但多看见的树枝却不止三厘米
他(甲)以这样的差距再看街景
闭上左眼,然后闭上右眼睁开左眼
然后再闭上左眼。到目前为止两只眼睛
都已闭上。甲什么也不看。甲系鞋带的时候
不用看,不用看自己的脚,先左后右
两只都已系好了。四岁时就已经学会
五岁时受到表扬,六岁已很熟练
七岁感到厌烦,七岁以后还是厌烦
这是甲七岁以后的某一天,三十岁的某一天或
七十岁的某一天,他仍能弯腰系自己的鞋带
只是把乙忽略得太久了。这是我们
(首先是我们)与甲一起犯下的错误
她(乙)从另一边下床,面对一只碗柜
隔着玻璃或纱窗看见了甲所没有看见的餐具
当乙系好鞋带起立,流下了本属于甲的精液
来自大连的电话
一个来自大连的电话,她也不是
我昔日的情人。没有目的。电话
仅在叙述自己的号码。一个女人
让我回忆起三年前流行的一种容貌
刚刚结婚,在飘满油漆味儿的新房
正适应和那些庄严的家具在一起
(包括一部亲自选购的电话)
也许是出于好奇——像年轻的母猫
她在摆弄丈夫财产的同时,意外
拨通了我的电话
大连古老的海浪是否在她的窗前?
是否有一块当年的礁石仍在坚持
感人的形象?多年以后——不会太久
如果仍有那来自中年的电话,她一定
学会了生活。三十年后
只有波涛,在我的右耳
我甚至听不见她粗重的海象的呼吸
冬天的荒唐景色
这是冬天的荒唐景色
这是中国的罗马大街
太阳的钥匙圈还别在腰上
霞光已打开了白天的门
这是炭条画出的树枝
被再次烧成了炭条
这是雪地赠与的白纸
还是画上雪地
瞧,汽车在表达个性
商店在拍卖自己
梧桐播撒黄叶,一个淮阴人
日夜思念着巴黎
垃圾上升起了狼烟
大厦雾霭般飘移
而人与兽,在争夺
本属于兽的毛皮
这是南方的北方寒冬
这是毛巾变硬的室内
这并不是电脑病毒的冬眠期
不过是思之花萎缩的几日
横渡伶仃洋
对历史无知者横渡现实之伶仃洋
会使你晕船,在教科书以外
船尾的飞沫像白孔雀尾巴盛开
曹辉的午饭在他的腹中剧烈地翻滚
而一片白色的药片使我的心平静
中间状态的人在舱内昏睡
马达均匀的轰鸣外套古老的涛声
我们的船抚摸着伶仃洋、切开了伶仃洋
浸入其中,漫溢出的海水将两岸淹没
从荒凉的海上驶向未来的城
蛇口的楼影像朝阳升起
从珠海到深圳
液体、柔软的路和移动的坟
有时候我们停在它的中间
不离一个地方更远或者更近
我们扩展了它但无法结束它
在鱼和水兽的家里
并无理地立于那里的屋顶
我想到了死,但不是认真的
我的思想更倾向于两小时以后的宴会
所有晕眩的印象都将被抹掉
只留下“伶仃”二字敲击着碗盏
此外,我记得特殊环境中与
张文娟小姐唯一的私人接触——
给了她一枚白色的药片
但不是递与床头我妻子避孕的那枚
(“避晕”而非“避孕”)
她接过,咽得也勉强
因为她的胃正呼应着伶仃洋
不像我那么敏感,但有
更值得纠正的痛苦表情
她的红西服也蒙尘、起皱
并手握相当粗的铁管栏杆进入了底舱
哈,白茫茫的伶仃洋也不是爱情的海洋!
在深圳的路灯下……
在深圳的路灯下她有多么好听的名字
“流莺”,有多么激动人心的买卖
身体的贸易
动物中唯有这一种拥有裸体
被剥出,像煮硬的鸡蛋,光滑
嫖妓者:我的堕落不是孤立的
我的罪恶也很轻微
她引领着一条地狱的河流
黑浪就来将我温柔地覆盖
那坐台女今晚和她的杯子在一起
杯子空了,她没有客人
杯子空了,就是空虚来临
她需要暗红色的美酒和另一种液体
让我来将它们注满,照顾她的生意
让我把我的钱花在罪恶上
不要阻挡,也不要害怕
灯光明亮,犹如一堆玻璃
让我将她领离大堂
我欣赏她编织的谎言
理解了她的冷淡
我尤其尊重她对金钱的要求
我敏感的心还注意到
厚重的脂粉下她的脸曾红过一次
我为凌乱的床铺而向她致歉
又为她懂得诗歌倍感惊讶
我和橡皮做爱,而她置身事外
真的,她从不对我说:我爱
小姐
她的衣服从来不换。
我注意到,它是美丽的、肮脏的,
它是表姐的。
穷人无二件。
我注意到她身处的店堂、我们分属的阶级,
而性的微尘无理智地来往。
裸体的必要,比穿衣打扮更简单。
服饰比身体更令人羞愧,是可能的。
“小姐,你的穷
是空缺的财富。
你的空虚很实在,脸蛋儿被油腻衬托得更美。”
她的青春在搬动桌椅中度过一年。
抚摸
我们相互抚摸着度过了一夜
没有做爱,没有相互抵达
只是抚摸着,至少有三十遍吧?
我熟悉的是你的那件衣服
一遍一遍地抚摸着一件衣服
真的,它比皮肤更令我感动
情欲在抚摸中慢慢地产生
在抚摸中平息
这赤裸的爱,它的热烈无人理解
衣服像影子一样隔在我们中间
在宽大的床上渐渐起皱
又被我温热的手最后熨平
一个吸烟的姿势
这是因为思念,还是思念一个人?
再次见面后我记住了一个女人吸烟的姿势
我记住了那手势,手指的捻动和动作
两根手指间那支细长的香烟
被燃尽,那烟雾
和男人们的混合在一起
烟味儿掩盖了脂粉和香水
像炊烟般温暖,使我想家
像灵魂那样上升,笔直
那样蓝,而我们从鼻孔中喷出的
却呈灰白
长长的指甲,动物的爪
一点区别所需的红色
而你的手指洁净,或想像中的洁净
那烟熏的微黄——
无意间的损害而非故意炫耀
你吸烟,烟雾流动的动人的面纱呀
完全出于对吸烟者观看的需要
吸烟者、手指和香烟,微妙明亮的火苗,凑近,瞬间熄灭的脸
观看着,思想着,说着另外的话
思念着,印证着思念
我们摸索着同一盒香烟,请记住那性命攸关的禁忌吧:
你们不得彼此吸食!
火车
火车从很远的地方经过
你曾是那坐在车厢里的孩子
远离我所在的城市,或者回来
在黑夜阻隔的途中
我也曾靠在床头
等待着你的归来
你也曾向你的父母告假
那假期多长多甜蜜!
有时我多么想驶近你
只因受到车轮滚动的激励
一阵风自远方吹起在远方平息
猛烈的汽笛终于变成了柔和的炊烟
飘向我
当火车从远方经过
因为遥远所以蜿蜒
因为黑夜所以动听
因为你,使我看见了良辰美景
对话
“你不会出家当和尚吧?
未来的一天我会去找你
你不会拒绝相认吧?”
女郎戏言挽留我:“还是别去吧!”
“我从未想过此去的前途
可我希望你来找我
如果这是我们相认的条件
那就在行走的路上建一座庙宇吧!”
白云的山腰,青青的野草
山下走来了我的女郎
寺院以拒绝的姿势等待着
孤立的塔身也为之弯垂
“你知道在哪里才能找到我
在高耸的电视塔之东”
让我这样对你说:“与永恒的追求相比
实际上我只要你。”
片章
我多么爱你
因痛苦而变得有强度
就像白天把夜晚容纳进来
就像一支白色的粉笔在黑板上写字
我爱你属于我和不属于我的部分
我爱你爱我和不爱我的时刻
我的爱比我更早地到来
当我不存在的时候我借着别人爱你
我爱你的爸爸、奶奶,我爱你旧日的情人
他们反对我又帮助我,毁灭我又诞生我
使你的离去变成归来
* * *
我的头脑在某个地方睡不着
所以我认为自己总是醒着
我认为你来到了我的怀抱
我用我身体的感觉和空气欺骗了我自己
我将我的手伸给你,却被睡梦接收了
所以我愿意在醒着的时候睡去
* * *
昨天是水,今天是电
它们出了问题
而我是完好的
水管可以被修复,电,自动会来
而我的完好何时破裂?
* * *
只要世界足够宽广
她走到天边也会回来
归来的道路是短暂的,速度像闪电
而撞击多么猛烈
快乐如同针尖插在心脏上
她归来,离去
离去,归来
飞鸟在风中放纵
反复确认着墓地和家园
转自:https://weibo.com/ttarticle/p/show?id=2309404756133041800281
车载收音机
我们在雨水里行驶
路经一处围挡
那条窄路黑得就像河道
前方汽车尾灯闪出一片红亮。这时
他打了开收音机
两个年轻人在谈论美食
他们二十多年吃过的好东西
比我五十多年吃过的还多。
那个干净、明亮、幸福的地方
那样快乐和富足的青春!
仿佛在河边放下钓饵
我们几乎上钩了。
路堵解除,鱼贯而出
两个仙人继续在云端垂钓
雨箭射向苍茫大地。
2020/01
疫区之夜
疫区之夜,我看见一条狗
翻过垃圾箱后沿一条直路跑下去了。
那么轻松,富于节奏,目中无人。
就像那狗是灰色的风勾勒出来的
奔驰在专门为它开辟的道路上。
我们很孤单是因为没有其他人和我们在一起
它很孤单是因为没有人也没有狗和它在一起。
如果我们愉悦,也是因为没有人
它的愉悦大概是双份的。
风是灰色的,星星闪亮。
2020/01/28
异类
恐惧操纵了这里的每一个人
在死去以前我们从大街上消失。
从窗户看出去,但
没有人看见我们站在窗户后面
所有的人都从房子里或洞穴中
看着一个空了的世界
就像看一口干涸而巨大的深井。
在它上面,更远一点的地方
那片鲜亮的草木中
有两个农民在劳动
就像方外之人,两个古人。
2020/02/04
在这里……
时间变慢或者变快了
变得黏稠或者被稀释。
时间变暗,在酒店客房里
有一盏长明灯,同样映亮在灵堂。
我们为这个世界守夜
但没有另外的死者
在身体上面擦拭酒精
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然后等待。
死神就在窗外的云层中
比那还要高远、神秘
通过某种电波信号
将亲切的形象显示在荧屏上。
2020/02/05
说犬子
他不知道我们会走多久
不知道我们何时回来。
每一次分别都突然而至
每一次重逢都无法预期。
不吃不喝,焦心等待
但维持不了几天
他需要生存下去。
开始时还有记忆
渐渐就模糊了养育者的形象。
我们不可能捎信给他
或者让他读懂画面
任何虚拟的信息他都无感
除非你的真身出现——
在他的眼中只有真实(眼见为实)
一种动物般自然而然的感情
被瞬间点燃。
2020/02/18
蚊子的叫声
我听见蚊子的叫声
这才三月,怎么可能呢?
因此我认为是一只苍蝇。
早晨起床,看见一只蜜蜂
歇在窗玻璃上,之后
我看见一只白鹭
在玻璃的另一面(很远
几乎是在天边,飞动了一下)。
黄而胖的蜜蜂把白鹭挡住了。
有一瞬间
所有这些生物都消停了
但我知道它们全都在这儿
(包括病毒)
在不同的时间、明暗和距离上
标记我牢狱般的隔离生活。
2020/03
解除隔离
终于回家了,随后就开始想念
那个我们一心要离开的地方
那小城里面的酒店客房。
似乎被隔离的日子仍在继续
仍有灰头土脸的人生活在那里。
就像我抛下了她那么难过——
不对呀,此刻她就在我身边
高速路上的风吹动她俩月未剪的头发。
应该是我们抛弃了他们
而他们是一些影子
两个月的走动、睡眠和发梦积起来的影子。
他们会交谈吗,会争吵吗?
或者只是默默地进食。
那张塌陷下去的床正渐渐复原
因为影子没有分量。
会有人从窗口看见远处鲜亮的油菜花吗?
当房间暗下去的时候,外面依然很亮。
每一天,这世界都不是一下子就黑的
渐次昏暗,渐次光明
就像我的记忆渐次消失和更新
那房间里的恐惧和爱情也将淡出无踪。
2020/04/03
回到工作室
经过一段时间
我又回到原来的地方
无论经历何种可怕或者狂喜
都无法撼动这里的平静。
阳光透过密密的竹林
把光影投在大片玻璃上
我斜靠在沙发上可以踏实睡了。
一本没有读完的书被再次捡起。
现在,这本书遮着我的脸
而我的身体不用覆盖。
如果我没有从那儿回来呢?
这里也不会有任何不同。
桌椅无人搬动
盆栽缺水已经枯死
细腻的灰土上有一串鞋印
一个闯入者梦见一个无家可归的人。
2020/04/16
隧道
我经常过江
每天至少两次
经过很长的隧道
我从不从跨江大桥上面走。
那种穿越的感觉就像江在过我。
听不见头顶的江水声
但导航显示,此刻已到江心。
哪怕有一次隧道真的漏了
落下的也不是江水,而是沙子。
固体的细流,源源不断
沙漏一般
在隧道里积成一座尖锐的小山。
所有的车辆减速,拍照
然后争分夺秒。
一座隧道里特有的幽光中的沙山
我们把它的影像带了出来。
2020/08/22
隧道里猫
猫不可能出现在隧道里
如果在隧道里就不是一只猫。
一些痕迹或花纹
你凭什么说那是一只猫?
没有体积、运动,平整如镜
凭什么你倒是说呀。然后
我看见了她脸上的泪珠
里面有一只猫并拱起脊背。
也许是猫的灵魂
一枚琥珀
被我抽出一张纸巾很温柔地擦掉了。
2020/08/23
夕阳
她站在窗前看夕阳
怀里抱着儿子
或者抱一只小狗
或者抱一个枕头。
她需要抱一个什么东西。
我推门而入,她吓了一跳
手上抱的东西跌落
顺着墙根溜走了。
我不为这满室的霞光感动
只为她的惊慌。
2020/08/23
怜悯苍蝇
冬天,他怜悯几只苍蝇
在一所有暖气的房子里。
甲虫一样在桌面爬行
但没有那么硬的壳
苍蝇飞起来,没有声音。
灰尘似地飘落,又努力向上
最后还是落到了地上。
不是夏天的那种大个儿的绿头苍蝇
闪着漆光,更多的时候一动不动
他完全不会受到打扰。
“怜悯”一词也许不准确
只是没能激起他心中的杀机。
相处的时间长了,也有所适应
甚至欣慰。他们
都尽量待得离散热片更近一些。
冬天的苍蝇,诗人的暮年。
2020/12/05
转自:http://www.360doc.com/content/22/0304/17/49165069_1020086812.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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